小说简介：《月之影，影之海》

lain

在动画播出N久，盗版书满大街都是（虽然翻译的质量让人想吐）的现在，贴这种基本上是在复述情节的文章，应该无所谓了吧。

    《十二国记》的动画片很早以前就看过了，之前也听人说起过小说《月之影，影之海》与动画的不同，但是真的看到小说，还是有些意外。故事的主角好狼狈，狼狈到让人觉得这简直不像是奇幻小说。
    阳子是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很普通的女高中生——除了微微泛红的头发之外。不是善良的圣人，看到别人受欺负也不敢挺身而出，只会怯懦地随波逐流。希望被别人喜欢，希望能够“合群”，也确实做到了。某一天，一个表情有些可怕的金发男人找到她，强行把她带走。连告别都来不及，她被卷入了异世界。
    这是一个很像古中国的世界，但是它并不是实际存在的中国，而是山海经的世界，纬书与道教的世界，魑魅魍魉与神仙的世界。它是从《西游记》、《水浒传》或《封神演义》中拮取出来的幻想中国。（小野不由美：《〈月之影，影之海〉后记》）
    对阳子来说，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，一个跟她有深仇大恨的世界，一个抽了下下签的、神仙也不会眷顾的世界。来到这个世界，她的容貌改变了。并没有变成绝世美女，深红深红的头发，深绿色的眼睛，被太阳晒过的皮肤，声音也变得跟以前不同。到底是美是丑，小说里只字未提——除了达姐把她卖到妓院时那随口一句“颇有姿色”之外。她在这个世界没有同伴，通过蚀之后就与那个叫“景麒”的金发男人走散了。从此开始了孤独的旅行。
   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独旅行。没有人护航，连衫本和浅野这样的同伴都没有。唯一陪伴她的是体内沉默的宾满，能够斩妖除魔的水禺刀和能够治疗伤口的碧双珠，除此之外就是像读心妖一样的苍猿。水禺刀和宾满可以帮助她斩妖除魔，摆脱危机，但是使用的却是她自己的身体。过度运动的身体会感到疲惫、饥饿，与妖魔战斗后更是伤痕累累。碧双珠可以治疗她的伤口，却不能消除饥饿，不能让她完全恢复元气。下次、再下次遇到妖魔时，她就拖着精疲力尽、又脏又臭的身体继续战斗。妖魔在夜间活跃。于是她白天睡觉，晚上同妖魔战斗。除了妖魔，官府也在追捕她。被当地人和其他海客出卖之后，她不敢相信任何人。身无分文，只好摘树上的野果吃，或是紧紧握着碧双珠。虽然死不掉，但是身体日渐衰弱，饥饿简直成了身体的一部分。连站都站不起来，遇到妖魔还是要强打精神挥剑战斗。
    除此之外还要面对自己的心魔。落魄到极点的她一次次从剑上看到幻相。看到同学们穿着整洁光鲜的衣服，坐在明亮的教室里，用轻松的语调议论自己跟景麒的“私奔”，用淡漠的口气说着自己的坏话。她只能对流浪汉一样的自己自嘲地笑笑，然后蜷着身子躺在野木下的土地上。看着父母对自己的思念、猜疑和误解，看着他们为了自己而争吵，什么也做不了。然后开始跟苍猿对话。想要活下来吗？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吗？即使活下去意味着不断忍受痛苦也不想死吗？即使在那个世界没有真正的朋友，没有真正疼爱关心自己的父母也要回去吗？为什么不干脆用剑砍砍自己的脖子呢？如果痛苦的话，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……
    即使是内外交困也要想办法生存下去。即使对原来的世界没有特别的热爱，即使心里明白，回去了也不会有大团圆的结局，还是放弃不了想回家的念头。并非是什么执念，她只是不想死心。即使很愚蠢很悲惨，但是如果现在要放弃，那么干嘛不以前就放弃算了。因此，不得不从盗窃和抢劫之间选择一项，不得不拿剑威胁别人，杀人的念头也多次从脑海中闪过。找不到食物的时候甚至试着吃过妖魔的肉——即便如此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的人，海客也好，普通人也好。宁可倒毙在路上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。不想被出卖的话，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对方，从一开始就不给对方出卖自己的机会就好了。
    被乐俊救起的时候，她的心冰冷而坚硬。要是这个世界全都希望阳子去死，就要活给他们看。要是原本的世界全都不希望阳子回去，就要回去给他们看。她不会相信乐俊，不会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。只是利用他换取情报和恢复体力而已。所以对他的热心只是嘲讽地说“原来如此”。在午寮，甚至打算杀掉乐俊灭口。
    但是终于没有这么做。担心会被背叛、被抛弃，就可以成为背叛、抛弃甚至加害别人的理由了吗？对方若非出自百分之百的善意就不能相信了吗？在这个世界里孤身一人，被敌视、被追杀，这些就可以成为自己做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的理由了吗？不是这样的吧。阳子相信别人，跟别人是不是值得相信是两回事。就算被背叛也行。被背叛的话，只是背叛的人变得卑鄙无耻而已。跟世界和其他人无关，她想变得勇敢，可以抬头挺胸活着。所以她选择了相信乐俊。她要回去确认乐俊是不是平安，即使这无法弥补以前弃他不顾的过错。
    终于还是没有找到乐俊。对着午寮城深深鞠躬，然后继续旅行。又是一个人的旅行。仍然要提防妖魔，仍然要逃避官府的追捕，仍然会被其他人出卖。但是，已经不能称之为孤独的旅行。因为有了目的地——雁国，因为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，渐渐明白了，跟原来的世界一样，这个世界的人也是有好有坏。她学会了跟这个世界的人相处，学会了用劳力挣点儿小钱充当旅费。甚至，可以微笑着向在巧遇到的最后几个人道别。
    在雁国与乐俊重逢。跟朋友一起去关弓——为了寻找回去的方法。但是，却意外地发现，自己是这个世界某个国家的王，因为巧国国王的嫉妒而遭受迫害。这个读者群以“日本女高中生”为主的故事终于有了点儿奇幻小说的味道。
    她没有爽快地接受王位。在这个世界，王位并不意味着幸福与荣耀。意识到身为君主的责任，看到了失道的塙王和前任景王，阳子退缩了。自己做不到。也许过几年，稍微成熟一点儿后可以；但是现在的自己，没有王者的器量。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的话，倒是可以试一试。因为一个人的事情可以由自己独自承担后果，最坏的情况不过一死。但是，这是涉及到很多人的事情。这样的后果，她承担不了。
    虽然如果勉强回去的话一定会失道，会死，在这个世界做景王似乎是顺利成章的事情；但是不希望基于救自己一命的理由做出这样的决定。自己已经死里逃生过好多次了，所以并不怕死。
    虽然并不认为原来的世界有多好，虽然已经不再讨厌这个世界，但是，还是希望能够回去。“因为我是个贫乏的人，只能培养出贫乏的人际关系。”如果能回去的话，一定会从头开始。就算不能重头再来，就算自己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，还是会怀念。“我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。如果我有机会做好心理准备，好好地向大家说再见的话，或许不会如此痛苦吧！但是，我却毫无准备就抛下了一切。”“我知道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后悔，可是不回去我也一定会后悔。不论留在哪一边，我都会想念另一边。……”
    “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好的时候，就选择自己应该做的。这种时候，不管选哪一边都会后悔。既然一样会后悔，就选后悔比较轻的吧！”乐俊给了她一个两害取其轻的建议。
    于是，她答应去做庆国新的景王。她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，对如何治理国家也一无所知，所能做的，只是硬着头皮去试试。即使如此，还是在有五百年治世的尚隆面前鼓起勇气说：“我愿意试试。”
    故事到阳子救出被困的景麒就结束了。在结尾，作者这样写道：“对阳子而言，这是故事的开始。”前面的种种痛苦遭遇，似乎不仅仅是“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”的试炼，它们更暗示着，阳子以后的道路也不会一帆风顺。
    这是阳子故事的开始，也是《十二国记》系列正篇的第一部。阳子的故事，还有《书简》、《风之万里，黎明之空》和《黄昏之岸，晓之天》。在《十二国记》的所有小说中，《月之影，影之海》是风格相当阴暗的一部。这本书的心理描写相当之多，占了大半的篇幅，甚至，在上册，阳子还通过苍猿，直接跟内心的阴暗面对话。全书一共八章，前四章从阳子被卷入异世界一直写到阳子昏倒在路边，乐俊出场是在第五章——即使如此，小说的后半部也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故事。
    当初在网上看到介绍说，小说的读者以日本高校女生为主。我心里感到有些惊讶。这确实是个“少女卷入异世界”的故事，故事的结局也的确比较“传统”：阳子成了某个国家的女王。但是，到达这个结局的途径却与通常的少女漫画或奇幻小说完全不同。像阳子这样痛苦地孤军奋战的女主角，不会有第二个了吧？——日本人的品味果然很奇怪呢（笑）。
    不过，仔细研究的话，会发现小说带有淡淡的说教味道。小说的大部分篇幅，都在讲“如何与别人相处”的问题。在日本的阳子虽然八面玲珑，在同学、老师和父母面前都受欢迎，但她实际上是一个不懂得与别人相处的人。她只是在一味地迎合别人，扮演别人期望的角色。表面上，她对每个人都很好，但是潜意识里，她对谁都不在乎。来到异世界，她相当于到了一个与原来的世界完全相反的环境：这个世界的人，出于某种原因，大都讨厌甚至仇视她。她被达姐背叛了，于是便不再相信这个世界的人；被同为海客的松山背叛了，于是干脆所有的人都不相信（多么典型的两个例子啊）。甚至，她宁可躲在深山里同妖魔战斗，也不愿意同这个世界的人来往，不愿（不敢？）接受他们的帮助——从一个极端，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。后来她遇到了乐俊，渐渐成长了，决定相信乐俊，甚至砍死了苍猿。阳子的成长，实际上是明白了以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，是多么地不懂得如何与别人相处。她砍死苍猿之前的那些对话，实际上是在讲一个人应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周围的人，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别人。一味地迎合别人当然不对，像刺猬一样处处设防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好了吗？这之后的阳子，渐渐地愿意同这个世界的人打交道，渐渐地适应了这个世界。可以说，在她发现自己是王之前，小说所讲的都是“一个人应该如何与别人相处”。相当励志的故事呢，确实很适合高中生（笑）。
    设定方面不想多谈。十二国的世界就是幻想中国，至于作者是如何用《山海经》《搜神志》《西游记》里的素材堆砌起这个幻想世界的，那取决于她的个人喜好。关于王与麒麟……尚隆在《月之影，影之海》里说过这样一段有趣的话：就像男人选择女人，女人选择男人一样，麒麟根据直觉来选择王。——爆笑。所谓“王气”，竟然是这样的东西。某些fans大概要昏倒了吧。